第二百章 论道大会,神佛进京! (第1/2页)
陈以勤回阁。
不是为了商量“清丈田亩、均地于民”的可能性,而是为了移交政务。
一,是阁务,二,是礼部事。
阁务方面,张居正领了,有着一心二用的天赋,能者多劳嘛。
礼部事,李春芳领了,军政分离在新年到来时,就会正式施行,到时候,李春芳的兵部,就成了个空壳。
多出的时间、空闲,刚好能代理礼部事,关于礼制,李春芳及其家族,虽然比不上陈以勤的了解,但本嘉靖朝大礼、大节较少,勉强能应付过来。
交托了阁务、礼部事后,陈以勤朝着张居正、高拱、胡宗宪、李春芳深鞠一躬,便转身离去。
没有与同侪交流‘清丈田亩、均地于民’的细则,毕竟,几人都是田地既得利益者,和老鼠商量怎么抓老鼠,陈以勤还没有昏头到那个地步。
出了内阁,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朱七便在阁门前等候了,接下来,将由朱七陪伴着陈以勤走遍两京一十三省,清田、丈地、均地,锦衣卫的任务很重。
而陈洪提督的东厂,锦衣卫内部评价是,‘年三十打只兔子,有也过年,没也过年’。
陈以勤踪影消失。
高拱、李春芳立刻裁了张信纸,掭好了笔,去信回乡。
目的很简单,赶快变卖家族所有田地,最后一亩都别留,尽可能减少家族损失。
张居正瞥了眼高、李二人,倒也没有说什么,高拱老家开封新郑,李春芳老家扬州兴化,而‘清丈田亩、均地于民’又是从京畿先开始,相信要不了多久,河南、南直隶都会得知新国策的消息。
高家、李家田亩众多,纵使变卖,也是打包脱手给其他官绅、大族、豪强,坑害不了普通百姓。
就不必在意了。
张居正望向坐在案牍后愣神的胡宗宪,没有想太多,脱口而出道:“汝贞,你怎么不写信回…”
说到这里,张居正没再说下去,这才想起胡宗宪老家南直隶徽州府的现状。
一府六县之地,几乎被推倒重来,胡宗宪的家族是徽商财东,在圣上默然下,才坐在了‘污点证人’席,徽商商帮商人花名册、徽商商帮资助官员花名册,两本花名册,作为胡宗宪家族戴罪立功的证据,为朝野所承认。
为了寻求自保,胡宗宪勒令家族退还了所有从徽商商帮的所得,当然,一些花掉的金银钱粮,朝廷也没有再去计较。
极度恐惧的胡宗宪家族,被吓得把除祖祠以外的东西,都主动上交了朝廷,其中,就包括家族的全部土地。
不过,这要说胡宗宪就此穷了,那还不至于,之前胡宗宪两儿子,长子胡桂奇、次子胡松奇,可是京城有名的“商道之神”,从徽商手中豪赚了两三百万两银子。
不得不说,胡桂奇、胡松奇是有脑子的,虽然那是徽商摆明了给胡家送银子,但兄弟俩也让前去送银子的徽商带走了东西。
酒和茶!
要知道,这世间许多东西都是有价钱的,盐再涨,也翻不了倍,粮食再涨,也不能让人吃不起。
但自古以来,酒、茶无定价,别看都是二斤粮食出一斤酒,五斤鲜茶出一斤干茶。
可名贵的酒,就是敢狮子大开口,敢要价,一壶名酒,百两银子、千两银子,乃至万两银子都有售过,利润岂止百倍、千倍?
到底有多好喝,就见仁见智了,张居正知道,百两银、千两银的酒,还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而万两银的酒,其实已经不是酒了,是‘人事’,是送礼拎的东西。
价值不在物品本身,而在抬高物品背后的利益输送。
酒无定价,茶叶亦是如此,名茶千金难得一两,蕴含的东西更多。
所以,不管朝野、民间如何质疑胡桂奇、胡松奇,但这两商道鬼才,真给了人东西,也真没给人办事。
买卖全凭自愿,你给我银子,我给了你酒和茶叶,你说我的酒和茶叶不值那个价格,嫌贵。
胡氏兄弟只想说:“哪里贵了?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格,不要睁着眼睛乱说……有些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,这么多年俸禄涨没涨,有没有认真当奸商?”
自由定价,自由买卖,哪怕朝廷想追责,追讨那二百多万两银子都无从下手。
简而言之,胡氏兄弟结结实实给大明朝人上了堂商道课。
包括朝廷。
大明律法的漏洞,在酒类、茶类买卖上缺乏管理。
气不过的刑部、都察院和大理寺,三法司专门上了道奏疏,请朝廷对酒类进行定价,所有酒类,在本地价格都不能超过同等重量粮食价格的五倍,在外地价格不能超过同等重量粮食价格的十倍。
所有茶类,干脆就统一了标准,不论本地、外地,不能超过一两银子一两茶叶。
内阁票拟通过后报给了玉熙宫,玉熙宫也照准了,但新法不办旧事,那二百多万两银子,终究还落到了胡家兄弟手中。
胡宗宪以父之名,让兄弟二人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运回徽州老家,帮助族人做些小买卖。
胡氏族人由奢入俭,生了不少波澜,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,徽州府还在恢复秩序,胡家也就还没有开始买卖田地,以后也不用再买了。
等清丈田亩、均地于民的国策推行到徽州府,等着分地就可以了,不需要送信回去。
胡宗宪知道元辅想说什么,叹了口气,苦笑道:“我以后,怕是回不去老家喽!”
不管怎样,徽州府被推倒重来,胡家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是不光彩的,大量徽州府人死去,作为当朝阁老,胡宗宪没起到挽救家乡的作用,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乡人,不敢怪罪圣上,不敢怪罪朝廷,万般怨怼都归到了胡宗宪一身。
胡宗宪不想去辩解,也就不想死后落叶归根了,他为大明朝做了这么多事,归身入大山、大川,也是件雅事。
张居正默然不语,许多事情,不能用单纯的对错去衡量,胡宗宪,是大明朝的功臣,百年之后无法魂归故土,也是件悲事。
高拱、李春芳无心悲喜,命人尽快将信笺送回老家,家族钱粮要紧。
……
朱厚熜打坐的蒲团本是设在一座三层八角的台子上。
最上一层取的是乾卦,乾卦数“九”,最下一层取的是坤卦,坤卦数“一”,中间那层便是乾坤中间那个“五”数。
蒲团便是九五之尊!
台子的八角自然应对八卦,也便是他平时看似随意踱步,实则踏问吉凶的卦位。
吕芳回到玉熙宫复命,黄锦又调来了“三武一宗”灭佛的总录。
朱厚熜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冥思,两眼倏地睁开了,接着他将横卧在膝上的罄杵拿起敲击了一下台子旁的铜罄。
“当”的一声中,他伸开了腿,从蒲团上下来了,走下三层台阶,来到了装满檀木箱子的总录前。
从头翻阅这些录述,寻求解决道统、佛统的办法。
所谓‘三武一宗灭佛’,是指在过去历史上,曾发生四次较大规模的灭佛事件。
即北魏太武帝拓跋焘、北周武帝宇文邕、唐武宗李炎以及后周世宗柴荣发起的灭佛事件。
随着佛门的发展,佛门寺院开始享有特权,僧侣不但不从事生产,不服兵役劳役,而且拥有大量的仆役和田产。
这对王朝经济和军事造成的影响日益凸显,经济的下滑,对外军事的失败,必然会引起了世俗民间的不满,最终导致了由朝廷发起的毁损寺院、佛像、经书、没收财产、禁民信佛等事件。
然而,三武一宗灭佛,在沉重打击佛门的同时,加快了佛门中原化的进程。
四次灭佛之后,佛门为求自保,开始主动与儒、道融合,逐渐承认儒家的纲常伦理,学会向王权低头,并接纳了道门中的相关思想。
但历史,总是在不断重蹈覆辙,从这些冰冷的文字中,朱厚熜能感受到,在佛门、道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,朝廷要出重拳的必然性。
首先,发展之初的冲突。“华夷之辨”本土保守势力对佛门有着天然的排斥屏障。
从佛门传入华夏的初期阶段到魏晋南北朝的佛门迅速发展时期,本土士人阶层一直将其作为“西方之学”。
这种观念一直到文化开放的唐朝,也从未消失过,其代表为韩愈的《谏迎佛骨表》。
在佛门发展的过程,也是儒家思想占据主导地位的过程。
北魏太武帝激烈灭佛以及北周武帝“民主”灭佛,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向儒教示好。
作为落后异族统治中原,必须要自我融入中原先进的文化之中,以巩固自我统治集团的话语权。
因而,周武帝认为“六经儒教之弘政术,礼仪忠孝,于世有宜,故须存立”。
他还说:“佛生西域,寄传东夏,厚其风教,殊乖中国……既非正教,所以废之。”
其次,限制佛教,是皇帝为巩固统治所采取的必然性手段,而灭佛只是这种必然措施中的其一体现。
佛门在迅速发展的过程中,势必会导致寺院经济扩张、僧尼个人腰包增长、僧尼人数激增、逃税等现象。
在北周武帝时,佞佛的开支已占财政开支三分之一;据《旧唐书》的记载,唐武宗时“十分天下财,而佛有其七八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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