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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俗相不染

5 俗相不染 (第2/2页)
  
  团团烟雾起,花又青嗅了一下,果断裁掉袖口布条,给傅惊尘系上:“此雾有毒,伤眼,别睁开。”
  
  傅惊尘任由她给自己系上,不露声色:“你能感觉到什么?”
  
  花又青隐瞒实力:“我只是感觉这雾不对。”
  
  傅惊尘喔一声,似闲话家常,问:“你还会什么?”
  
  花又青谨慎回答:“只会治伤,解毒。”
  
  ——还能等找到师姐线索后取你项上魔头。
  
  傅惊尘微笑:“原来是个只修了医术的小姑娘。”
  
  花又青耳侧忽然起了凉风,一根被砍断的发丝悄然飘落。
  
  下一瞬,傅惊尘单手抱她,另一手持剑,轻盈后退,立在树枝上。
  
  危险当前,他不忘提醒花又青:“抱紧了,一旦掉下去,可就变成了只修医术的小尸体。”
  
  花又青尚未说话,只听不远处破空剑声,伴随女子笑声:“这是哪位?上山拜师还带着孩子?”
  
  幻阵中还有人!甚至不止一名。
  
  面前这个就是善于隐藏气息的绝顶高手。
  
  傅惊尘不言语,一剑刺去,只听清脆剑入体声,那女人惊骇:“你连女人都杀?”
  
  浓暗中,唯见双剑相击时的火花,森森阴寒。
  
  对方实力并不弱,可惜一开始露了怯,又被刺一剑,她急急上树,手持剑从天而落,企图自上空取他首级。
  
  傅惊尘左手抱花又青,右手持剑格挡,他力气大,震得那女人腾空翻越,后退一步,被剑气镇得后退一步,呕出一口血。
  
  花又青闭着眼,嗅到鲜血的气息。
  
  玄鸮门这种的邪派的浓重毒雾,会损伤凡人的视力,亦会损害修仙之人的纯净气息。
  
  她不能在傅惊尘面前展示真正实力,见他应对自若,也只做一个挂件,紧紧搂着他的脖颈,一言不发,只静心听战况。
  
  傅惊尘懒得同那人说话,两后,一剑刺穿她心脏。
  
  耳侧听灵魂破裂的声音,花又青忽然有了悚然的念头。
  
  玄鸮门这种选择徒弟的模式,是否就是让这些人在幻阵中自相残杀?只留下最后活着的那一个。
  
  难怪,难怪……难怪只有一人。
  
  残忍如此。
  
  但她现在只能帮傅惊尘。
  
  只有通过他,才能找到大师姐。
  
  黑暗中,花又青集中了精力去感应,提醒傅惊尘,前方树上有一个——右侧石头后面还有一个——
  
  傅惊尘善于伪装,悄无声息,解决了三个。
  
  他没问花又青为何忽然改变主意,也不必问,事情已经很明显,只有一个人活着才能出幻阵。
  
  若不想被其他的剑架在脖子上,只能先砍掉他们的头颅。
  
  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,优胜劣贴,弱肉强食。
  
  这是自然规律。
  
  人和动物其实并无区别。
  
  每杀一人,那浓郁的毒雾便散一分。
  
  砍杀到第四人时,花又青终于忍不住,她俯在傅惊尘背上干呕,几乎吐空肠胃,连带着脑袋也空了。
  
  呕过后,她低声道歉,说对不住,好像吐你鞋上了。
  
  傅惊尘扯掉遮眼的布条,低头看一眼,冷静递给她手帕:“无妨,我的鞋子喜欢被人吐。”
  
  花又青:“……”
  
  那种令她痛苦的嘭、嘭仍持续地响着,尤其是在傅惊尘杀人后。
  
  他每杀一人,那种声音就又重上几分,似乎死亡催动阵法,让树全部摇晃。
  
  有生之年,花又青第一次直面如此多的杀戮,虽有万种理由,亦良心难安。
  
  迫不得已,她只能找傅惊尘聊天,尝试转移那种痛苦和聒噪的嘭嘭砍树声。
  
  “哥哥,你家在哪里呀?”
  
  “永安城。”
  
  “哥哥,你以后一直在玄鸮门吗?”
  
  “……”
  
  “哥哥,在玄鸮门学成后,你想做什么呢?”
  
  “……”
  
  一连两个问题得不到回答,花又青问:“哥哥,为什么玄鸮门不叫玄武门呢?它不是在玄武山上吗?”
  
  傅惊尘说:“因为京城已有玄武门,玄鸮门要避讳。”
  
  “喔,”花又青说,“既然如此,那可以用其他来代替玄武呀。玄武不是很像乌龟王八吗?那为什么不叫乌龟王八门呢?”
  
  傅惊尘平静:“你若想找人聊这些,我现在就放你下去——你去堆个雪人,和它聊。”
  
  花又青不说话了。
  
  他们遇到的第五个人,是和傅惊尘一般年轻的刀客。
  
  刀客比傅惊尘还要壮实些,衣衫在之前的打斗中已经破掉了,手中刀上红光若隐若现,好似一饮足鲜血的恶龙。
  
  二人势均力恒,傅惊尘单手抱着花又青,堪堪迎了几刀,同他打斗极为吃力,在那柄染血的刀险些砍到花又青后,傅惊尘将她往高处一抛,她机敏,如松鼠般抱紧树枝。
  
  与此同时,花又青亦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拍她肩膀。
  
  嘭,嘭,嘭。
  
  毒雾渐散,对她的纯净气息影响消退到几不可察的地步。
  
  她亦摘下覆眼的布条,回头看,大惊。
  
  那是一双吊在树高处的中年人尸体,树枝摇晃,他垂下来的脚触着花又青,风吹即摇。
  
  一下又一下,就像有人在拍她肩。
  
  花又青立刻换了根树枝站定,刚站定,往后看,错愕不已。
  
  高树枝上,横横斜斜挂了几排的尸体,皆吊着脖颈。
  
  阵法中阴风吹动,无数尸体摇摇晃晃,撞击树干,嘭,嘭,嘭,好似钝物砍树声。
  
  她一路听来的不适声音,原来都来自头顶上悬挂的死尸撞树。
  
  他们始终在死尸之下。
  
  男的,女的,孩童,少年,青壮年,还有老人。
  
  都是上山求师,亦或者求长生不老的人,皆死在这考验的法阵中。
  
  他们若知,修仙问道亦是另一种弱肉强食,是否会后悔上玄武山呢?
  
  花又青默然,轻声为他们诵往生咒。
  
  ……
  
  为男为女,自身承当,富贵贫穷,由汝自招。
  
  敕救等众,急急超生,敕救等众,急急超生。
  
  ……
  
  愿此地亡魂,早日超度,登东方青华极乐世。
  
  超度后,花又青俯身扒着树枝,往下看。
  
  傅惊尘已身中两刀,肩膀豁了好大一个伤口,鲜血淋漓,而刀客亦丢了一条臂膀,正嘶吼着向他冲来。
  
  傅惊尘的剑已经震落在地,他折下旁侧枯草茎,信手一丢,那刀客毫不设防,避无可避,直直撞到那斜斜飞过去的枯草茎上。
  
  脖颈间一道殷红,他大睁双眼,喉间咯咯作响,却再无声息,轰然倒地,砸得大地都似乎一颤,连那锈铁剑也被震得高高抛到空中。
  
  雾彻底散了。
  
  傅惊尘依靠着满是白雪的树而坐,咳了声血,赞赏死在他手下的刀客:“功夫不错。”
  
  眼看局势已定,花又青滴溜溜下了树,惊叫:“哥哥!”
  
  傅惊尘招手:“扶我起来,我有些脱力。”
  
  他脸色苍白,身上鲜血未止住,浸透白衣,从指缝间汩汩往外流,锈铁剑也被抛在远处,身侧唯有白雪茫茫。
  
  若是想要他的命,此刻是最佳时机。
  
  但还不能杀他,花又青不会杀他。
  
  花又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,吃力地扶起他。
  
  傅惊尘太重,压得她几乎要倒栽进雪地中,正咬牙,忽听傅惊尘叱责一声:“什么人?”
  
  花又青一愣,余光间瞥到他弹出一碎石。
  
  碎石并未打中来人,那是一着玄色衣衫的男子,站在不远处,身手极佳,侧身避开。
  
  而身侧的傅惊尘已没有力气了——他这个样子,看起来很容易被人杀死。
  
  显然经不住新的缠斗。
  
  花又青犹豫要不要出手。
  
  傅惊尘在她耳侧低声,淡淡:“我若是死了,你就跟他走;你有治愈的法术,他不会杀你。”
  
  他喘气声重,呼吸间都有血的味道,似乎真得伤势严峻。
  
  花又青沉默。
  
  她终于下定决心,紧绷身体,斗篷遮盖,右手快速捏诀,催动那人头顶树枝断裂,啪地一下,将那人砸昏过去。
  
  傅惊尘垂眼,瞧着低着头的花又青,她的红斗篷一角尚在颤抖,露出半截手指。
  
  他默不作声,顺手捏了地上一把雪,凝成小球,掷去。
  
  玄衣男子一声不出,就此没了性命。
  
  乌云散去,明月高悬。
  
  法阵缓缓破碎。
  
  死去的那些刀客,悬在高树上的尸体皆悄然消失——唯独方才死去的玄衣男人,犹静静地躺在地上。
  
  不对劲。
  
  花又青快步走过去,翻检那人衣衫,在他腰间发现一令牌,待看清上面字后,顿时眼前一黑,险些背过气。
  
  玄鸮门。
  
  夜冥堂堂主。
  
  他们好像把玄鸮门的接引人杀死了。
  
  玄鸮门会接纳一个杀了本派堂主的弟子……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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