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一十八章 血泣(下) (第1/2页)
马蹄翻卷,弓弦惊响树林,隐隐约约看到一前一后两名斥候骑马狂奔,周围树木都在他们身后飞快的闪过,又是一声弦音在林间响起来,遮蔽阳光的树林轮廓之中,跑在后面的骑士栽下马来,战马也奔跑中悲鸣坠地。
“快跑啊——”中箭的曹军斥候捂着胸口发出最后的呐喊。
大战的火焰尚未点燃,冀州的一隅里,曹军与北地的斥候已经先行发起了冲突,大战开始前,往往人们会忽略徘徊在战场之外的激烈残酷厮杀。距离这片冲突的林野,逃出升天的曹军斥候同样身负重伤,大腿、手臂一处箭伤、两处刀伤,鲜血还在不停的流,然后在一处原野坠马倒下。
隐约间,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,挣扎着捏紧刀柄想要坐起身。
“你别动…..我不是北地士兵。”
说话的是女声,那斥候擦了擦眼睛上的血污,明媚的阳光之下,一名女子身形的轮廓朝他走了过来,“我这就给你包扎,挺住。”
嘶啦——
裙摆被撕扯出布条,女子之前也并没有做过这种事,一只手使劲的按着对方伤口,另一面将布条给对方包扎。那斥候挣扎,想要坐起来,拉扯到伤口,暗红色的鲜血直从包扎的布帛里渗透,涌出来。
女子眼泪滚出,拼命的帮他按住,带着哭腔喊了出声音:“你不要乱动啊…..没事的,血止住就不流了…..你别乱动,别坐起来。”
“.….活不了了……”
那斥候年龄不过十八,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苍白的吓人,他颤抖的掏出一枚令牌递过去,声音虚弱到了极致,“……你口音许都的吧……帮我一个忙,把这个带上,替我传讯…….公孙止大…..大军已过武邑,前军抵达广……川…..”
“我替你传话,你别说了,好好在这里躺着,很快就有人来救你。”曹妤看着他,不停的安慰。那斥候只是笑了一下,“你…..真好看…..”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子脸上,然后黯淡了下去,半举的手无力的坠在地上,生命的气息从他身上抽离了。
女子看着一动不动的斥候哭了出来,片刻后,拿起那枚令牌,骑上死去的斥候马匹,擦了擦眼泪,一抖缰绳轻喝:“——驾!”策马朝东面飞奔过去,下一刻,已越过了前面的山坡,林野、小河如长廊画轴般延伸去了她身后,不久,她听到了号角的声音,以及战鼓在远方擂响。
呜呜呜呜——
密密麻麻的军阵在她视野之中蔓延排开,巨大的白色旗帜上面,能清晰的看到上面的恶狼在风里扭动,变得栩栩如生,张牙舞爪。它的下方,是轰轰轰……的无数马蹄声在地上徐徐前行,与之相对的另一边,是同样整齐的黑色狼旗骑兵阵列,烟尘在翻腾前行的铁蹄下卷上天空,大片大片的左右延伸开去,将人的视野挤的满满当当。
在更远的后方,曹妤在山上看到了数丈高,像箭塔一样的建筑已经在工匠手中迅速组装,立了起来,“那是什么…..能不能不要打啊…..”
战鼓声持续传来。
咚!咚!咚!
整齐的鼓声在响起原野之上,拉动的数量辕车齐头并进,而他们前方浩浩荡荡的军阵前后左右蔓延开来,整齐的脚步溅起尘烟弥漫在一道道前行的人影之间,不时有传令骑兵穿行过去,高亢的喊话声一阵接着一阵,七万多人的行进散发出十几万兵马的威势,写有‘曹’字的大旗在风中招展,一辆四匹战马拉动的战车顶着华盖在左右虎豹骑拱卫下缓缓驶出。
一身戎装的曹操拄剑站在上面,闭目养神。
曾几何时,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许多年前对阵旧友袁绍时的情景,那时候的他手中不过五万人,对面是二十万,如今他手中有七万兵马,对面只有十万,但那十万之中,有多少是百战之士,心里很清楚,东西两个战场,少说也有七八万在这里面。真要打这一仗,就如当初那般,并没有多少把握,可不打,那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创下的基业,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?
“主公,那边有人独骑到了两军之间。”许褚骑马靠近看向对面:“好像是公孙止那厮,要不要让夏侯将军过去,射他一箭。”
曹操睁开眼睛,看到一身着黑色铠甲,白绒狼领的独骑在远方等他,便是轻声开口:“过去。”
“主公不可,那公孙止狡诈无比,当心暗中使坏。”一名近侍连忙劝阻。
“过去!”
老人陡然怒喝,将倚天在拄的发出呯的一声脆响。“我曹操这辈子还没畏惧过谁,他敢来,我岂能不去,谁敢劝阻——”许褚见状,只得让驾车的士卒过去,车辕滚动,前方的阵列纷纷让开道来,曹操回过头,对想要跟来的大胖子喝斥:“不用跟来!”
声音被风传去远方,两军之间将士沉默的看着战车缓缓来到中间,在距离三丈的位置停了下来。对面,黑色的战马已有了老态,看到旧主时,忍不住嘶鸣两声,摇摇欲试的摆动鬃毛,而上面身形高大的骑士只是沉默的看着八年未见的故人,待到对方停下战车,他缓缓拱了拱手。
“丞相……老了。”
“哈哈……公孙正当壮年,却是为何早生白发?”俩人互望的目光里,曹操笑着说了一句,也随后沉默下来,走到战车前面,抓着防栅,笑容渐渐收敛:“这天下谁不老不死?可天下未定,百姓不能安生,操就不想服老!”
公孙止摇了摇头:“不服老又怎样,就如丞相所说,我正当壮年,可丞相老了,就算今日我不南下,当你故去,我还是能杀过来,到那时,就不是这番景象了,或许那时候,我连曹丕说话的机会都不给,丞相明白吗?”
“明白啊…..你是念旧的人,操如何不明白。”老人紧抿双唇,斑白的胡须在风里微微抚动,“可若换做你辛苦打下的基业,被人逼迫交出,公孙可愿意坐以待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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